曾在这艘航母驻足16年的徐亮经历了辽足的兴衰与荣辱

编辑:wn  来源:直播吧  2020-06-08 09:22:59

导读 辽足之死,就像一艘庞大、老旧、残破的航母,轰然沉没于职业足球汹涌的金元骇浪之下。从10岁到26岁,曾在这艘航母驻足16年的徐亮经历了辽足

“辽足之死”,就像一艘庞大、老旧、残破的航母,轰然沉没于职业足球汹涌的金元骇浪之下。从10岁到26岁,曾在这艘“航母”驻足16年的徐亮经历了辽足的兴衰与荣辱,也见证了背后的阴暗与无奈。

1981年出生的徐亮,是最后一批赶上吃辽足这碗“公家饭”的球员。

1991年,辽宁队开始在全省范围内挑选79、80、81、82四个年龄段的球员组建一支大少年队。当时同一个年龄段仅沈阳市就有300多人可选,而且基本上都是从5岁开始踢球已经有一定基础的孩子。那一年,最终有55个孩子经过层层筛选入选了这支新组建的辽宁少年队,10岁的徐亮是其中之一。

“当时进队后并不只是跟55个人竞争,而是每年要跟几百人竞争。当时的筛选机制非常严格,每年都会有更好的队员进来,然后就会有人离开。今年你没选进来,没准下一年就进来了;今年我选进来了,如果不努力明年可能就会被淘汰。这就形成了一种既残酷又良性的竞争机制。”

刚刚升入辽足一线队不久的徐亮

后门?没门!

在这种竞争机制下坚持了四年,14岁的徐亮才通过考核正式入队,成为辽宁队在编球员,不用再担心第二年被球队淘汰,“跟我第一批进队的队友,有的走了又回来,有的走了就再没回来,四年后我正式入队时已经没剩几个了,所以最后能进队的都是全省精英中的精英。”徐亮说。

经过四年的反复筛选之后,想要真正进入辽宁队,还要进行最后一次能力考核。与筛选机制的相对标准来说,入队考核对每个队员的能力有更严格的绝对标准。当时的入队考核包括技术能力测试40分,身体素质测试20分,文化课考试40分。

对徐亮来说,这些考核都不难,“我以前学习成绩特别好,基本不会掉出班级前三名,结合球的技术能力我也没问题。唯一的弱项就是身体素质,从小我就瘦,速度不快,体能也不是很好。但我从来不担心,因为文化课和技术能力我都是满分,比如其中有一项是12部位颠球,颠满一套是1分,满分10分,我颠满10套就停了。而且当时辽宁队的教练都很正直,不会让任何人走后门,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当时王导(王洪礼)给我们开会就说,谁的家长如果私下找我走动,我就会认为你孩子的能力不行,有能力根本不需要跟我来这些事。”

正式进入辽宁少年队的徐亮,从那时起就憧憬进入一线队,因为辽宁队是在草坪上训练,“我们那个年代,能在草坪上跑两趟就兴奋得不行,当时就是为了那块草坪每天努力训练。而且当时如果进了辽宁队,也就相当于进了国家队,每次国家队集训,辽宁队最少有七八个球员入选,队里训练都没什么人了。”

但那一年年底,辽宁队却在甲A联赛第二年降级了。当时14岁的徐亮对职业化还没有清晰的概念,但在电视上看见辽宁队降级后那些老队员的眼泪,刚刚端起辽足这碗“公家饭”的徐亮也有点不知所措:辽宁队到底怎么了?

“现在回过头看,1995年辽足第一次降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新老更替没有做好。那批老队员十年拿了十一个冠军,同时也压制了一批又一批队员,他们很难得到比赛锻炼。正常来说,两个年龄段一批队员,十年至少就是四批队员,所以当十连冠时期的老队员退下去后,辽宁队的隐患也就出现了。”徐亮说。

1995年,正式组建的辽宁少年队在第一年就将四个年龄段的队员一分为二,郑智、张永海所在的79、80年龄段为一支队,徐亮、王新欣所在的81、82年龄段为另一支队。1997年,辽足又把这两支球队再次合并,经过筛选组队征战乙级联赛。

首月月薪1200

只打了一年少年联赛和一年青年联赛之后,16岁的徐亮便代表辽足踏上了职业赛场,也拿到了他在辽足的第一份工资。“当时在中乙第一年我的工资是一个月1200,比我父母的工资加起来都多,第二年1800,第三年开始能打上主力了,工资涨到4000,第四年5000。那时候都是一年一签合同,工资根据你能力的高低升降。”

2001年,徐亮所在的辽宁青年队经过四年的中乙征战冲上了甲B联赛。由于中国足协规定同一家俱乐部不能拥有两支甲级队,所以辽宁青年队被转让组建为葫芦岛宏运继续征战甲B,但徐亮和王新欣两名绝对主力却被辽宁队留了下来,进入一队。

2002年,徐亮在辽宁队的月薪是15000,这份工资在同年龄段球员中不算低。“当时辽宁队的工资水平在12支甲A球队中也绝对能排进前六。”徐亮表示。

那一年刚上一队的徐亮原本是打不上球的,但因为当时在辽宁队打中卫的李铁六轮联赛过后留洋英超埃弗顿,时任主教练王洪礼决定启用新人。在国青队客串过中卫的徐亮令人意外地毛遂自荐,练了三天后,当时负责辽宁队后卫训练的李树斌觉得徐亮可以胜任中卫。王洪礼给他三场比赛的机会,如果立得住,这个位置就给他。

三场比赛两主一客 ,结果两胜一负。徐亮在辽足的第一个赛季,就这样以中卫出道,并拿下了当年中国足协颁发的年度最佳新人。那一年,徐亮连工资带奖金一共收入了57万多。他给家里在沈阳换了一套100平米的房子,给母亲买了一台20多万的车,手里的钱还有富余。

2002年,21岁的徐亮正式升入辽足一线队征战甲A,迅速在球队站稳脚跟,并拿到了当赛季中国足协颁发的年度最佳新人。

“其实从我上辽宁队第一年,就开始欠薪。前六个月只发了6400块钱,在一队六个月还不如之前在乙级队按时发放工资。当时欠薪对我这种年轻队员没什么压力,但对已经结婚的老队员来说影响比较大。到后期我也有了房贷和车贷的时候,辽宁队的欠薪让我也感受到了压力。”

2006年,北京国安与辽足达成协议,以180万人民币先租借徐亮一年,第二年再以相同的价格买断,但这笔交易最终被辽宁省体育局叫停。2005年下半年,随着赵本山的退出,一片狼藉的辽足被辽宁体育局托管。那一年的全运会,辽宁省又首次跌出金牌榜和奖牌榜前三。辽宁体育局倍感压力,所以为了避免辽足再次遭遇降级,时任局长亲自出面挽留徐亮。

留下来的徐亮在2006赛季以10个进球成为队内最佳射手,同时也帮助球队顺利完成保级。2007年,他选择转会广州医药。

2006赛季中超末轮,辽足客场1比2不敌上海申花,这是徐亮最后一次身披辽足战袍出战,打进代表辽足最后一球, 随后他转会广州医药, 结束了自己16年的辽足生涯。

从10岁到26岁,徐亮在辽足16年,等到离开那一天,却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

2011年,穿上北京国安球衣的徐亮与辽足队长肇俊哲“短兵相接”。他们是在辽足共同战斗过的挚友,但在职业生涯方面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一个选择出走,一个则选择留守。

假赌黑,尽在不言中

2002年拿了最佳新人后,年底徐亮跟国奥队去西班牙,和加泰罗尼亚联队踢了场比赛,结果被荷兰埃因霍温相中了,而且不用试训,直接签合同。但当时辽足给对方的回复是,徐亮是非卖品。其实从那之后,每年都有球队想要徐亮,每年他都提出了转会。“我一直想走并不是不爱辽宁队,这毕竟是我的母队,是辽宁队培养了我,但对于大环境我真是受够了!”留洋是球员共同的梦想,辽宁队拒不放人的态度和当时的环境让徐亮如此感慨。众所周知,当时的辽足是假赌黑的重灾区。

“别看辽宁队没钱,但是当时队内有不少队员开豪车、背名牌包。后来87那批队员刚上队,工资也就一两千块,却背着一万多的名牌包。那时候我连2000块钱的包都是跟国奥出国比赛咬牙买的,开的车还是19万8的本田。我就问他们哪来的钱买这些,他们说亮哥你就别问了。我也就明白了。”

在徐亮看来,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保留体工色彩最久的辽足,在某种程度上,衰落是不可避免的。

回忆起当时辽足的窘境,徐亮如是说,“最初没钱,对辽足的影响还不算大,但从‘辽小虎’上来后,辽足就始终没走出钱的困境。因为没钱,从鞍山到抚顺,从盘锦到锦州,把整个辽宁省都快走遍了,到处找钱,连北京都去了。”

当中国足坛陷入假赌黑的泥潭时,没钱的辽宁队自然无法独善其身。

“我在辽宁队跟吕刚同屋三年,2004年底他转会去青岛的时候跟我说,你要还想留在这个队,就跟着肇俊哲和王亮,要不你也赶紧走人。所以,后来我就跟着肇哥和亮哥,就我们三个在一起玩,因为我们不参与那些事。”

这也是2005年导致赵本山入主辽足仅仅180天之后就毅然决然离开的原因。那一年,赵本山凭借自己的影响力确实为辽足找来了不少赞助,工资奖金都按时发放,但终究无力改变辽足的现状。因为辽足在比赛中失常的表现,赵本山也曾误会过徐亮,后期当他明白了之后,也找徐亮、肇俊哲、王亮聊过。

“虽然没直接跟我说对不起,但他也跟我说之前确实不了解你是什么人,错怪你了,但这些当时没有人拍下来啊。”

另一方面,辽宁队每年靠卖人生存,后备人才的培养却没有跟上,而且卖出去的都是主力,新上来的却很难马上接班。

“预备队曾有一个入选过国青队员,家里条件不好,因为拿不出上一队给主教练的几万块钱,实在没办法了找我帮忙。因为当时的领队欠我一个人情,我就通过他把这事解决了。但到了第二年,这个队员还是被淘汰了。”徐亮说。

如今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辽足的岁月,徐亮印象最深的记忆全部都停留在2002年上一队之前那些年的时光。

“我10岁第一次走进辽足大院, 每天都有几百名球员围在场地外面看辽宁队训练,我都懵了,想挤都挤不进去。当时在大院里不仅有辽宁队,还有其他项目的运动队,那些人可都是奥运冠军、世界冠军。大院的食堂一共有三层,三楼的体校灶,是给我们这些刚进队的小孩吃的;二楼是专业队灶,是给包括辽宁队在内的各支专业队使用;一楼是冠军灶,只有奥运冠军和世界冠军才能吃,全国冠军都不行。那个年代冠军灶每天早餐都有黄油,当时我都不敢想有一天能在一楼吃饭,因为足球想拿奥运冠军太难了,所以就想什么时候能跟着去一楼蹭两口就满足了。”

“刚上一线队那一年,‘辽小虎’那批队员在我眼里都是大神。当时辽宁队的风气是:我们是穷,我挣得是比你少,但我们不打假球,你能保证吗?所以我在这种环境下,也养成了这种气质。这也是让我最值得去回忆的,那时候我们干干净净踢球,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后来很多东西就变味了。”

升入辽足一线队的那段时光成为了徐亮美好的回忆

辽足需要那个冠军

徐亮并不认为辽足在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二十多年的时间有过什么能够改变命运的转机,也许1999年“辽小虎”险些上演的“凯泽斯劳滕神话”算是一个契机,但如果当时夺冠了,更多改变可能在于那批队员的个人轨迹。

肇俊哲后来在接受采访时曾说:“也许因为我总是心存幻想吧,在自己失意或得意时,都去想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辽小虎’沿着1999年足迹走下来,我们的今天会是什么样子。大家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却并没有充分利用那份默契去共同创造真正的辉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我们散得太早了一点。在离开辽足这个集体后,我们中没有哪个人比1999年时更强大,更出色,更有号召力和人气。”

但是当年率队差点上演奇迹的“辽小虎”恩师张引并不这样认为,“这个‘如果’真的不存在!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亚军就是亚军,我们只有遗憾。如果当年真的夺冠了,我认为这帮孩子也和现在没有太大区别,因为他们当年已经足够优秀和引人注目。不过辽宁足球可能会向另一个发展方向,辽足需要那个冠军。”

张引说,人生就是这样,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推你一下,总是在你不得意的时候给你拉你一把。

但这一次,辽足在长达半年的等待中,没能再次迎来命运的转折。

2019年11月10日,在中乙中甲升降级附加赛次回合比赛中,辽足凭借宋琛的头球,两回合总比分1比1战平苏州东吴,以客场进球的优势艰难地保住了中甲资格。这是辽足在中国足坛67年漫长历史中的最后一场比赛、最后一个进球。

2020年5月23日,中国足协正式发布公告,宣布辽足被取消职业联赛注册资格。32个小时之后,辽足俱乐部官方在社交媒体上发文与公众告别,“希望辽足精神犹在,后来者重塑辉煌。”

一天后,辽宁省体育局授予征战中甲的辽宁沈阳城市足球俱乐部“新辽足”大旗,后者将延续辽足的血脉传承,肩负起辽宁足球振兴发展的历史使命。同时,辽宁沈阳城市足球俱乐部U13梯队被省体育局授予“辽小虎”大旗。

现场一些辽足球迷在仪式进行时高呼“辽足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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